——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公共管理与人力资源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张亮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周子勋
2025年春节，文旅市场火爆。其中，银发游客成为春节消费市场的主力军。携程发布的《2025年春节旅游总结报告》显示，邮轮游在50岁以上的银发族中尤为受欢迎，2025年春节邮轮订单较2024年增长了357%，其中50岁以上人群订单增长近2倍。全球自驾游平台租租车发布的数据显示，2025年春节，银发族自驾游客平均消费较其他年龄层高出7.2%。
发展银发经济已经成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培育经济发展新动能、增进老年人福祉的重要抓手。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年末，60岁及以上人口31031万人，占全国人口的22.0%，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22023万人，占全国人口的15.6%。
从中央到地方，已经对发展银发经济作出专门部署。2024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部署2025年工作时将“积极发展银发经济”作为“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这一首要任务的重要举措之一。从近期陆续召开的地方两会来看，“大力发展银发经济，提高养老服务品质”是各地政府2025年工作重点。
如何抢占银发经济发展的黄金机遇？中国经济时报记者采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公共管理与人力资源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张亮。
01
供需两旺局面推动银发经济快速发展
中国经济时报：为什么发展银发经济越发受到关注？其升温背后的发展潜能有多大？
张亮：银发经济是向老年人提供产品或服务，以及为老龄阶段做准备等一系列经济活动的总和，具有涉及面广、产业链长、业态多元等重要特征。其发展日益受到关注是由多种因素叠加影响而成的，我着重从供需两个方面对影响因素进行分析。
在需求方面，一是老年潜在消费群体不断增加。我国老龄化程度加深将是不可逆转的国情，老年人口数量不断增加将使得潜在的老年消费群体数量逐步增加。二是老年人口消费能力不断提升。随着经济社会逐步发展，我国医疗、养老等社会保障制度日趋健全，老年人口的收入水平会持续增加，随之将会引起老年人的人均消费能力不断提高。三是老年人口更高生活品质追求，消费意愿不断增强。老年人收入以及文化教育水平的不断提高，势必也会对生活品质的要求逐步提高，这将直接带来对产品或服务要求的提升。四是老年人口服务诉求异质性增大会带来消费结构更加多元。对于低龄老人而言，受健康生活习惯等因素影响，低龄老人健康素质不断提升，具有较好的身体基础，这些老年人对于康养和助老方面有着不少服务需求。对于高龄老人而言，随着人均预期寿命的不断增长，医疗、照护等方面的需求会逐步增加。
在供给方面，一方面，政策推动。近年来国家高度重视，制定了较多支持银发经济发展的政策，大大推动了银发经济发展。比如202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对大力发展银发经济作出重要指示。2024年年初，国务院办公厅专门印发了《关于发展银发经济增进老年人福祉的意见》，对银发经济进行了系统全面部署。2024年年末，中共中央、国务院专门出台《关于深化养老服务改革发展的意见》，将进一步推动银发经济的快速发展。另一方面，银发产品供给能力不断发展。随着老年人市场日渐被重视，加之技术能力的不断提升，与老年人消费相关的产品与服务的供应也在逐步完善，给老年人消费带来了更多选择。
综合来分析，从发展态势看，在众多因素驱动下，我国银发经济发展蕴含着非常巨大的潜力，呈现了较好的发展前景，预计未来市场发展空间较为广阔。对于未来发展潜能有多大，也有很多测算，不少人预计潜在市场规模将会达到几万亿元。如何将这些潜在的市场规模转化为实实在在有效的市场规模至关重要。
02
发展银发经济仍需破解四大难题
中国经济时报：银发经济发展面临哪些难点、堵点？
张亮：尽管银发经济具有较好的发展机遇和条件基础，但也存在一些障碍因素制约着银发经济的快速发展，如果这些问题解决不好，这些潜在的市场规模不会变为现实。
一是社会对于银发经济的认识不够全面。受老年服务发展质量不高、一些侵害老年人消费权益事件时有发生等多种因素影响，社会对于银发经济认识不够合理，比如有的人群会认为银发经济就是要掏空老年人的腰包，这些都对银发经济发展非常不利。
二是老年人口消费仍有不少后顾之忧。目前受部分老年群体收入不稳定、社会保障水平不高等多方面影响，我国预防性储蓄占比仍然较高，老年人口的消费意愿和潜力有待于进一步开发。
三是老年产品或服务的供应仍有较大的改进空间。比如产品市场细分不够，产品与服务的供给质量与市场价格也没有达到良好匹配等。同时，很多产品还存在“不适老”的问题，难以满足老年人多样化、多层次的消费意愿。
四是老年人口消费权益保障不足影响市场潜力的释放。对于老年人消费市场的监管仍然较为滞后，欺诈老年人消费的现象时有发生，老年人消费的合法权益难以得到有效保障。
03
系统布局银发经济发展新赛道
中国经济时报：如何大力发展银发经济？
张亮：我认为，应该着力做好以下几个方面工作。
第一，做好老龄产业的发展规划和相关法律法规的制定。可借鉴国外老龄产业发展趋势和做法，再结合国内发展阶段，加强老龄产业的中长期规划，对未来一段时期的老龄产业发展重点和目标作出系统部署。同时，不断建立健全老年产业发展的法律法规，进一步完善老龄产业各类产品和服务的相关规范与标准，为老龄产业规范化、标准化发展提供重要支撑。
第二，通过多种举措，逐步消除老年人消费的后顾之忧。一方面，不断健全社会保障体系，特别是在继续发挥好政府保基本兜底线的基础上，通过多种方式，逐步解决一些群体待遇不高、连续性不强的问题，尽可能减少老年人养老、医疗等方面的支出负担。另一方面，采取针对性措施，避免出现对大龄劳动力和低龄老年人等人群就业的歧视，保障老年人的劳动权益不受侵害，提升他们的收入水平，为其提升消费能力奠定良好基础。
第三，重点发力，提升老年产品或服务供给能力与质量。一方面，锚定老年人服务需求，抓住重点和有增长空间的领域集中发力。如对于适老化改造、老年康复辅具、老年照料服务、老年生活用品等在未来一段时期具有稳定增长潜力的领域，可结合与老年人生活紧密相关的服务需求，有重点地加以推进，不断提升这些方面产品和服务的供给质量，更好满足老年人需求。另一方面，重视加强老年产品经营主体的培育。目前，我国老年产品市场发展仍不健全，品牌化、高质量的经营主体较为缺乏，很多高质量产品仍然要靠进口，未来需要政府与市场协同发力，通过税收优惠、政府购买等多方面政策支持与引导，加快培育国内高水平老年产品的经营主体，解决供给质量不高的问题。
第四，提升银发经济发展的服务保障水平，优化发展环境。包括从技术创新能力、基础设施保障、财政金融支持、人才支撑、数据要素支撑、老年人消费权益保障等多个方面，不断提升服务保障水平，为银发经济发展提供更加友好的发展环境。
